第244章 满亏蚀(三)(第2/3页)
长明让他看够了,才收回手,说道:“这个飞不了太远,送信的多半就在附近几城里。想必就是静流主将吧。”
谢真讶道:“他也到了延地?”
长明点了点头,往桌边的灯里一拂,盏中顿时跃起金红光焰,衬得那寻常的铜座华美非凡。那只飞蛾绕着灯火旋了一周,忽地冲着火中扑了过去。
谢真吃了一惊,未及细想就伸手捉去,将飞蛾挡在手心里。
“这个……应当不是活物吧。”当蛾子碰到他手中时,他才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灵气萦绕,像是某种规整的器物,继而意识到,他可能多此一举了。
长明却没有打趣他,只是柔声道:“是术法的造物。玉髓塑骨,楔银铸形,并无灵识在其中。”
“难怪。”谢真翻手看了看,虽然知道了实情,他仍觉得这只飞蛾分外灵动。
信使在他掌中轻轻振翅,重又飞起,这次径直趋向火中,没有丝毫迟疑。只听一声极细的蓬然轻响,飞蛾在火中绽开一团青芒,凝定在那里。
长明将这团似水非水、似光非光的灵气引到手中,观读片刻,面色有些古怪地看向谢真,转述了里面的讯息。
谢真听完也愣住了:“……主将在衡文那边的园子里遇到了老孟?还被阵法困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谢真想了起来,从随身之物中找出了一枚玉质令牌,玉片长而薄,拈在手里如同一片小笺:“他说的应当是这个,毓秀弟子的令牌,那次是在昭云天枢峰上分别前,老孟他留给我的。”
说来也巧,雩祀后他和长明一起前往中原时,因为自知可能要改头换面,不怎么光明正大,反而是没带这块毓秀令牌,不打算给孟君山惹上麻烦。也因如此,这令牌逃过了被星仪搜刮的那一劫,事到如今,就只是件单纯的信物了。
长明眉头一挑:“他让你当心的是毓秀?”
“只能是这样了。”谢真道,“他即使有机会脱困,也没有离开,一定是有令他为难的境况。”
“毓秀能让他为难的,除了他师父还有谁?”长明一针见血。
谢真苦笑。屋中一时沉默,长明伸手一挑,把灯盏里那一小团金红的火焰勾了出来,放在桌上像揉面团似地搓了搓。
那张只是寻常木料的桌案并没因此受损,连焦痕都没有一点,以后想必也能说自己是扛过凤凰真火的桌子了。
长明将那缕火苗压灭,原处留下了一小堆灰烬。这火焰从空处来,到空处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烧了什么东西才会留下痕迹。
正当谢真这么想的时候,长明从灰中拨出一只凝固的飞蛾。它的两翅先是蜷曲着,随后慢慢展开,伏在桌面上。不用多说,当是用来回信的了。
这时,长明才用仿佛轻松的语调道:“毓秀掌门那边,你不必担心。若有不妥,交给我来应付就是,王庭要和毓秀作对,那根本不用问理由的。”
“不是那么说。”谢真一本正经道,“我如今难道不是王庭的人么?”
“……”长明也忍不住一笑,随即收起表情,认真道:“你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吗?”
谢真也不是看上去那样毫无波澜,他过去一向视郁雪非为师长,而今种种迹象,却昭示着他们必有冲突。只是立场上针锋相对也罢了,但这封传讯让他觉得,或许之前的预想都还不是最糟的情形。
事到临头,只能见招拆招了——话到嘴边,看到长明关切的目光,他又不禁心中一黯。不得不与自家长辈敌对的为难之处,种种纠结,长明可谓全都经历过一遍,这件事的烦愁,他想必再明白不过了。
虽然早就下定决心,无论长明对王庭作何打算,都要护他周全,但在他真正去承担那一切责任的时候,自己却没能陪在他身边。
最后,谢真只是说道:“不碍事。”
长明点点头,好像只要他这么说,那就没什么可疑虑了。他捻起那只如同一枚细小雕像的蛾子,转开话头道:“我倒想起,还另有一事可以委托静流主将去做。”
他将要传回的讯息封入那只飞蛾中,谢真听着听着,表情渐渐古怪,欲言又止:“……这一回,真是劳烦他尽心尽力了。”
“最后能把星仪给抓住,就都不算白忙活。”长明将手一握,再松开时,飞蛾有些生涩地鼓了鼓双翼,慢慢飞起来,“于公于私,都得除去这个祸患。”
两人看着蛾子飞出窗沿,没入薄暮中。长明伸手在阵盘上捋了一把,矮下去的红玉筹像被风压过的草叶,很快又弹了回去。
建好的阵盘内里已趋稳定,只要阵法不撤,再怎么折腾也会恢复原样。在亲手完成的作品上胡乱摆弄,也算是长明的奇怪趣味之一了,谢真莞尔,也学着他的样子搓了一把那些好似林立羽毛的玉片,不再犹豫,说道:“去衡文前,我得去和老孟问个清楚,我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