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疑团

梁颖要离开时,临座两个女孩,在和服务员争执:“为啥‘姘头’一杯80元,而‘女王’一杯68元?‘姘头’为啥比‘女王’贵?你们歧视女性,打压女权。”

服务员说:“我会向老板汇报的。”

梁颖走出店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夜里十一点钟,街道不再喧嚣,到处是垃圾,风一吹,赶着人跑。她一个个橱窗驻足,面无表情的模特,戴Gucci,穿香奈儿,挎LV, 脚踏jimmychoo,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在撒娇,她看中一款卡地亚钻石项链,希望男人买给她。男人面露难色。

她掏出手机,打给陆虎,打了一遍又一遍,女人冰冷地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vailable ,please redial later !

她自我安慰,正是酒吧最忙的辰光,他或在调酒,或在吹萨克斯,或在烤披萨和牛排,他闲空了,一定会打给她。他说他爱她,但心底莫明发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敢深究,细思极恐。她扬招了辆出租车,往瑞金医院去,似乎只有此地可去了。司机热心问:“哪里不适宜?我尽量开得快点。”

梁颖说:“我姆妈自杀了。”

司机“啊”了一声,不敢再多话,却开得飞快。

她下车时,才听司机说:“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病房门外,九利和谢瑛,挨着肩膀说话,九利先看到梁颖,奇怪问:“让你休息,为啥又来了?”

“在家没意思,我来陪夜,你们回去吧。”她很平静说。

九利倒是愿意的,他明天还要上班,局里有重要会议召开,进病房去知会老爸。

梁颖问:“我打电话给你,为啥不回?”

谢瑛问:“有嘛?”她看手机:“唉哟,没电了。”翻包寻充电宝。

九利和阿爸一道出来,九利说:“护工帮姆妈擦身揩面过了,已经睡下,我们就先回去。”

他看向谢瑛,谢瑛说:“我不走,我陪阿颖聊聊天。”

梁颖说:“你也回去吧。”她走进病房,坐在床边,姆妈脖颈青紫,面孔肿胀,发出低低鼾声。

她为啥要上吊自杀?就为了儿子女朋友不遂心意,若是想吓唬人,做做样子即可,没必要对自己痛下死手,她用麻绳在脖颈缠了三圈,足见其决心。

她听姆妈说过,当年上山下乡,割稻插秧,拔河背石头,什么苦没吃过,尤其回城无望时,想一头撞死了,也只是想想,日子还要继续过。后来一狠心,砸断一根手指头,成了残废,报批工伤,终于回城,却因缺了根手指头,分配不到工作,也没人肯娶她,只好在家吃白食,遭父母兄弟冷眼嫌弃,跑到外滩,打算跳黄浦江,到底没敢跳,好死不如赖活着。遇到阿爸,心底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嫁了,图他老实过日子。却没料到孩子生两个了,他却搞外遇,还是有过命交情的小姊妹,遭遇双重背叛,离婚也离不成,她爬到酒店楼顶上,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想想她死了,一双儿女哪能办,抹抹眼泪还得活。此后又经历了这样那样,无数次想死,无数次放弃。

梁颖想不通,姆妈死活好歹养大了孩子,都有出息,未走歪路,丈夫也老了,收起外心踏实过日子,明明一切再往好里发展,她却坚定的想死。

就为九利的女朋友不遂心意么!在她过往想死的理由中,这是最微不足道、立不住脚的。

梁颖猜了数条理由,甚至怀疑过阿爸,但终究无法印证,姆妈到底怎么想的,只有等她自揭答案。

谢瑛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梁颖出来问:“还没回去?”坐到她身边。

“我想和九利分手。”谢瑛说:“这份感情,若是以阿姨自杀为代价,太惨烈了,我自诩承受不起,也没必要!”

梁颖问:“和九利商量过了?”

“还没。”谢瑛说:“我打算明天,当着阿姨面,宣布我的决定。颖,你不要怪我,晓得阿姨自杀后,我也吓死了。”

“你自己决定就好。”梁颖意兴阑珊。

谢瑛从包里拿出一板巧克力,掰给她一半。

梁颖吃着说:“我来之前,刚和傅行简见了面。”

“你同我开玩笑吧?”谢瑛说:“怎么可能哩,今天是他家族聚会日,规矩多如牛毛,啥人敢中途离席,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梁颖想了想:“他确实接了一只电话,明显发慌,如临大敌。”

“还能是谁,我一听就晓得了,他舅舅潘云鸿。”谢瑛说。

“这名字蛮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最好没听过,祈祷这辈子也不要遇见他。”谢瑛说的时候,竟有些不寒而栗。

梁颖不以为然,看手机,陆虎没有来电,微信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