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这还是林斐然第一次见如霰下厨, 就像他做其他事一般,他同样对此道信手拈来。
如霰做的同样是面。
在氤氲的雾气散开之时,他已经用丝绳缠好发尾, 因为穿的是文武袖,所以便没有用上襻膊, 而是让林斐然在左侧挽住文袖。
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是娴熟。
她有些讶异,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人界游历了多少年?”
如霰目不斜视, 只回道:“二十年。”
毫不意外地听到林斐然小声惊呼, 他觉得好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她道:“我小的时候就想做一个四处行走的游侠, 你比我先做到。”
如霰扬眉:“我可不是到处帮人的游侠。”
林斐然点头:“我知道。”
他是去做小医仙的。
林斐然对游历一直有兴趣, 便追问道:“那你以前寻药的途中,是不是像话本里那样, 经常遇见一些有趣的故事?”
如霰觉得好笑:“没有,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人。我不喜欢与人同行, 更不喜欢和不熟的人来往。”
一缕发丝垂到眼睫, 他刚眨了眨, 便有一只手伸来,将发丝重新别回他的耳后。
但这只手撤回后,凑上来的便是一双净澈的眸子。
她问:“你小时候也这样?我小时候就喜欢到处和人攀谈,父亲说我是含着人参出生的,能带着他溜一整天。”
如霰凝视她片刻,知晓她想问什么,侧手取过竹筷,唇角半弯,不知想到什么, 顿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我小时候也这样,看谁都不入眼,有孩童想与我来往,也受不住压力,独自去玩了。”
“那你呢?”林斐然扇开他颊侧的水雾,好奇道,“如果是孩童的话,无非是爬树下河,乱走乱跑,但一个人玩没有意思,更何况是在你们那里。”
如霰确实和她提过,便道:“我么,既没有爬树下河,也不会胡乱跑跳,一个人待着,怎么会没有意思?”
林斐然慢吞吞取过碗筷,递到他手边:“这些都不做,那你玩什么?”
如霰垂目,氤氲的雾气登时浮起,将他的面色遮掩半分,待林斐然挥开后,他的神情又如往常一般。
他道:“什么都不玩,我在房中看书。”
林斐然短促地应了一声,有些惊讶,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想到行止宫中那一座塔楼的书,他全都看过,便也收了讶色,只道:“岂不是和我以前一样?”
他动作微顿,听到这话时不知想到什么,于是眉目舒展,尾音微扬道:“看来你我注定气味相投。”
林斐然目光却有些变了,原本清正,此时竟有些软下,她小声道:“你也是因为没有人和你玩,才只能看书的吗?”
如霰看她,翠眸泅在水雾中,带着一种少见而隐秘的柔色。
他想说不是,因为他的情况与她截然不同,但细思下来,结果却都一样,他的确没有玩伴,也的确只能待在屋中看书,只是这两者间并没有关联。
“是啊。”他将面捞出,“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不独独是你。”
面已做好,加上他调好的料汁,再备些点缀,色香味俱全。
两人没有回到院中,而是坐到了小房内的一处案几旁,这里有些狭窄,他们便不得不抵足并肩,靠得更近。
林斐然提着竹筷,很快想到其中的异处:“你为什么不出门?只是因为没有人与你玩?”
按照如霰的说法,即便是小时候的他,其在也并不会在意是否有人与他同游。
如霰没有动筷,他将碗移到林斐然身前,坐姿端雅,左肩却下意识抵着她,如同靠上一般,只是收了几分力,不至于将此时的她压倒。
“因为我的病。”他简单解释,“一个负有沉疴的病患,是没有办法上蹿下跳的。”
二人坐在一隅,光线晦暗,他定定看着林斐然,眸色便在其中透出一种郁郁的碧色,眼上那抹红却更加沉艳。
他启唇,终于真的提起过往。
“我住在一座塔楼阁顶,但那里没有梯子,只有入道的修士能够往来其中。
从小到大,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待在床榻上,捧着一本无趣的书,望向窗外。”
林斐然舔舔唇,转头看去,眸色澄静。
“窗外没有飞鸟,只有飘忽不定的云层,以及永不停歇的流水。
除了看书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没有来往的路,那必定是被迫待在其中,不知为何,她想到一个词,束之高阁。
以如霰的脾性,这对他或许不止是一种折辱。
林斐然又想起那个梦境,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于是她很快将面前的食物吃下,抿了抿唇,又在他疑惑的注视下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