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页)

他打开了盲杖,一边探路一边朝周围被他盲杖扫到的人说抱歉。

他的方向竟是朝着她而来。

虞谷秋三两步走上去,他的盲杖跟着扫到她的鞋尖,她跟着也同样收到他紧张的抱歉。

她笑着问:“你要去卫生间吗?”

听到她的声音,汤骏年表情一松,将盲杖收到身侧。

“不……我来找你。”

虞谷秋好奇道:“找我?”

他问:“为什么没有去跳舞?”

虞谷秋这时反倒别扭了,不见刚才回答卫衣小哥时的坦然,含含糊糊地说:“怕踩到别人。”

他又问:“那你想跳吗?”

虞谷秋预感到什么,怔怔地扫着汤骏年的脸。他的脸绷得很紧,足以看出他很忐忑。

她也不自觉变得忐忑,胸口上跳又下坠,催着她说:“……想。”

她没说多余的话,因为那种预感暗示着她不要多说,将话语交给他,交给这个正在勇敢的人。

汤骏年迟疑着,空气一度停滞,周遭越是吵闹,虞谷秋越觉得他们之间安静。

在这份安静中,她的视线越过汤骏年的肩看向圆桌,带着点不好意思,林淑秀却早已经将脸转开了,她招呼着另一个陌生人坐到圆桌,请对方喝酒,两个人热络地干杯聊天。

终于,终于,汤骏年问出第三个问题。

“那要和一个不怕被踩到脚的人跳吗?”

虞谷秋的颧骨早已在他的第一个字蹦出来之后就忍不住上扬了。

她明知故问:“是谁啊?”

汤骏年收起盲杖,递过来他的双手,真像一个敞开的怀抱。

虞谷秋的心一下子软透,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手心贴住他的手心。他们的手都不是柔软的手,各有各的老茧,那些茧互相摩擦着,也许就不必担心硌到对方。

虞谷秋知道他没办法跳,但她也根本不会,适合他们的自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探戈,最多只能互相牵着对方像散步似的转悠几个圈圈。

跳舞已经不再重要,他们只是借着跳舞的名义可以互相拥抱对方。

所以虞谷秋也不好意思挤到舞池里去,她拉住汤骏年的手慢慢往边缘人少的地方走:“我们不去舞池,在旁边就好了。”

汤骏年跟着她走到了最角落,虞谷秋蓦地松开手,然后……然后她该揽住他的肩头,他该来揽住她的腰。

可是两人却都傻乎乎地,面对面站着,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上一曲进行到了尾声,音乐空拍,虞谷秋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卡着下一首舞曲澎湃响起来的那个瞬间,她扬头伸出双手。

而汤骏年也同时略无章法地摸到她的肩头,顺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滑落,一路过电,落到腰侧。

两人的距离变得好近,虞谷秋因此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她忍不住笑了:“那酒你还是喝到了啊。”

“有你这一份帮凶的功劳。”

虽是这样说,他的语气里并没有指责她的意味。

“我感觉到你并不讨厌喝酒。”虞谷秋回忆着上次两个人一起喝凤梨果酒的事,“你只是……我说不上来,感觉你有意识地又不让自己喝。”

“没有。而且喝酒喝醉就很麻烦。”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有点醉了?”

“没有。”

“肯定有!”

不然,他怎么会此刻和她拥抱在一起,还俯下脑袋,将额头和她的抵到一起。

她闻到了麦芽发酵的味道,从他说话的气息,他靠近的呼吸,从他碰到她和没有碰到她的每一秒里,她喝下了同等分量的酒。

两人完全没匹配音乐的节奏慢慢地转了一个圈,虞谷秋觉得天旋地转,头脑发昏,好一会儿才摁住这股晕眩,慢慢听见汤骏年正在讲话,话语轻得近乎呢喃。

“酒的气味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那段时间很爱喝酒,靠近她时总能闻到酒的气味。她走后的这些年,闻到酒的气味我就会想起她。”

虞谷秋也将声音放得很轻:“所以你害怕想起她吗?”

“嗯。”汤骏年闭上眼睛,“我心里有比林淑秀更不能原谅的一个人。那一阵子我和妈妈在冷战,发生车祸前一晚我从学校回家,她做了一桌的饭,我说不吃。她怕我饿,半夜又起来给我煮泡面,端到我房间,我听着她敲门一声不吭,假装睡着了。”

“你说这个人多可恶,他在她生前说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吃。”

虞谷秋胸口紧缩,被一种无法言说的钝痛给包裹。

她收起手,慢慢挪到汤骏年的脸侧,将他的脆弱捧住了。

她一言不发,仅是捧住他,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等待着也许会流下来的眼泪。

但汤骏年没有流泪,他蓦然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