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辞金阙(一)(第3/4页)
问题是,今上对此态度一直模糊不清,此前也未曾表露过决定,这一下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前日觐见时父王还康健,怎么就忽然到不能露面的地步了?”
一名和梁侯素来不对付的公主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宴前人人斋戒沐浴,你又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她可以说是问出了在座众人想问又不敢问的话。梁侯微笑道:“父王近日操劳过甚,急需休养,不好叫旁人去打扰……”
这听着就像是虚言借口的一句说完,他话锋一转:“但阿姊自然不是外人,倘若忧心甚切,现下要去父王宫中探望,倒也无妨。”
在突然沉默下去的众人面前,他胸有成竹地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一张张不安的面孔,几乎要露出不合时宜的得色。
说话的公主也愣住了。在这场面似乎已经被梁侯控制的当口,孤身前往禁宫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
梁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笃定她不会贸然应答。可出乎众人意料,公主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愤然起身,瞪了梁侯一眼后,径直大步走到殿前,喝道:“还不带路?”
梁侯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做,但也并不在意,对守在殿门处的掌事道:“没听到公主所说吗?请她往父王宫中去,不可怠慢。”
几名宫人围拢过来,既像簇拥,也像押送,他们之间公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廊道上。殿外,禁卫如往常般把守着来往要道,他们此时的无声遵令,让气氛愈显压抑。
瑞英宫此时只有附近灯火繁盛,稍远处都是一片昏暗,原本是为了衬托欢宴气氛而布置,可此情此景下,看到公主一行人所持的提灯光亮迅速被远处的黑夜吞没,与宴者无不感到一阵寒意。
姜希安悄悄朝着殿前左侧看去,那里是庆侯的座席,此刻小心看他反应的视线不止一双。庆侯近年不大受待见,可是毕竟也位居早年议储时的候选首位,要说现在有谁能起来和梁侯对抗,也就他最名正言顺了。
庆侯此时却没有出声,脸色铁青,盯着梁侯仿佛在等待什么。
忽地,姜希安也明白了其中不妥之处。衡文时常派遣门人前往宫中为延王诊脉,熙辰前夜的关键时候,按说一定是会有仙师驻留宫里的,有此关照,不该会有什么变乱,但梁侯在此现身,他又是如何绕开了衡文而行事?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并不必绕开,这对庆侯而言同样十分不妙。
梁侯沐浴在众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中,只觉十分受用,他左右环顾,一挥袖道:“良宵苦短,众位还请入席吧。”
另一名王族亲眷不知是不是得了示意,颤声问道:“敢问庆侯,在宫中为陛下诊治的仙师何在?可曾对陛下的病情有什么评判?”
梁侯自得一笑,好像就正等着回答这句一样,泰然道:“父王积劳成疾,本身并无大碍,先前也只嘱咐用心静养。至于为父王看诊的仙师,如今正在闭关之中,可是不好贸然打扰。”
殿中一片死寂,肃杀气氛比之前更甚。宴上的每个人,只要不是太过愚钝,此时所想的大约都差不多。
衡文甚少在明面上干涉延国承统之事,向来也不会显出偏倚。今上在登极时就有夺位的嫌疑,只是行事没有过分牵连,也未引起太大波澜,彼时衡文没有插手,默认了此举,这段旧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以衡文尊位之重,不加干涉也是一种态度。如今听到衡文对梁侯的举动不闻不问,众人心中不禁都道,莫不是要效当年旧事?
被许多明里暗里的目光打量,迎着梁侯带着讥嘲的眼神,庆侯此时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
他先前得黎暄暗示,料想衡文门中近来有要事发生,便依言静观其变。今日赴宴前,黎暄不在新宛,城中书阁各自闭门修持,他虽有些不安,可在这关头更不能无故缺席,何况他自觉有衡文在,不至于出什么岔子,因而仍旧如常进宫。
即使不清楚黎暄筹划的具体事宜,但庆侯也知道,没有现任山长的允许,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只要黎暄依旧属意他继承大任,那梁侯便翻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如今所见,宫中仙师并未阻拦梁侯行事,而在他赴宴前,黎暄留给他以备联络的衡文弟子也不曾提醒他,整副形势竟是完完全全地向着梁侯倾斜而去了。
难道就和当年一样,这一次,梁侯所作所为也是在衡文默许之下?此时庆侯不得不想到,恐怕是黎暄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究竟是黎暄放弃了他,还是衡文门中也有权力变动,导致他受到牵连,根源如何,他现在已经无力弄清。只是倘若此刻妄动,就正给了梁侯发难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