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昔往矣(八)(第2/3页)

站在船头的孟君山头上扣了了个斗笠,一脸尴尬:“这个,本想给师父一点惊喜,但是……想必师父既然去过,也不会觉得新鲜……”

后半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彻底没音了。

郁雪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把孟君山看得头皮发麻,手指头直哆嗦地想要撤掉这幻术,忽然听到师父说:“竹排却是没坐过。”

孟君山一怔,抬眼看去,见师父已经转过头,望向了江水倒映中的远方。

……

“进来。”

孟君山在小楼前踟蹰,忽听到里面师父发话,顾不得犹豫,举步入内。窗上一簇簇重瓣紫花垂落,花色如雪,近看只略带一丝紫,风情尤为凛冽,令人仿佛能嗅到此地之外的寒风。

从花枝下走过,他拍了拍两颊,好让脸别那么僵。

枝叶环绕的屋中一角搭了张小桌,桌上摆着茶盏,像是待客后还没收走。孟君山回来一路上没见到门中有客,来拜见师父前又磨蹭了好一会儿,可以想见这客人已经离开许久。

即使如此,师父也似乎没心思管这些,径自在原处沉思。

孟君山上前收拾,重又沏了茶来,郁雪非摆手让他坐下,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眉道:“在门口转来转去的,怕进来挨骂?”

“请师父责罚。”孟君山老实道。

郁雪非冷淡地说:“你的传讯我已看了。和正清的后辈起些冲突又如何,又没打输,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孟君山赔笑:“就是让正清的师兄弟们大失面子,唯恐让师父为难。”

郁雪非不耐烦地一挥手,懒得解释,显然在护短一事上相当不分青红皂白。他端过弟子奉上的茶,说了一句:“正清的人刚来过,既然他们没告状,那就是打得还不够重。”

“……”

孟君山这才知道:“原来先前的客人是正清来访?”

郁雪非略一颔首,看起来却不准备多提了。孟君山陪师父坐了一会,照例说些出行时的见闻,他口才不错,比起吃这碗饭的说书人也不差什么,又兼行路时常去绝景胜地,见识些奇人异事,讲起来也都是妙趣横生。

此番滔滔不绝,在外头能叫听众悠然神往,驻足追问,换两杯酒喝不在话下。师父听了则不见什么反应,只是偶尔点一点头,饶是如此,他还是说得很起劲。

讲着讲着,他端起茶润润口,不防师父忽然问道:“你信中说,在燕乡遇到了谢真,如今怎么没听你提起?”

孟君山暗道糟糕,一不小心说得不自然了,当即笑道:“我那时急着进山,与谢师弟见了一面就作别了,也不曾盘桓太久。”

郁雪非看了看他:“你们没闹什么别扭吧?”

“怎么会?”孟君山纳闷道。

“你们这一辈年轻弟子之间如何交游,我是不大清楚。”郁雪非沉声道,“这些日子,谢真锋芒太过,难免遭人忌惮,仙门中自有人看不顺眼。别人我管不了,可是你应当知道,他尽心竭力也是为了瑶山,殊为不易。他门中没什么人护持,你这做师兄的要担起责任!若是叫我知道你对他置之不管,因争风头而疏远,又或是坐视旁人欺压他,你就看我能不能饶过你吧。”

话到后面,他神情已十分严厉。孟君山简直冤枉得百口莫辩,又不能在师父面前失礼,憋了半天才轮到自己开口:“……绝无此事,师父且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谢师弟。”

至于谢真需不需要照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没有急于为自己分辩,毕竟两人相识多年,交情摆在那儿,多说总觉得肉麻。谢真近些年下山历练,不像小时候那样常来毓秀,想来师父见不到人,就抓着自己徒弟敲打一番。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现在还有敢惹他的同辈吗……也就是灵霄那家伙有点烦。”

“正清的那个灵霄?”郁雪非眉头一皱。

孟君山怕师父误会,忙解释道:“他没什么坏心,只是规矩太多,认死理,动不动就说教起来,叫人头疼。”

郁雪非倒不像是在意这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孟君山正想趁机告辞,却听师父又道:“既然你们并无矛盾,想来谢真在燕乡,是又被那个王庭的小子缠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回马枪让孟君山眼前一黑。他本就是担心师父问起,先前才小心地避过谢真在燕乡的事情不提,没想到师父把先前他写信回来提过一笔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最后不但挨了顿教训,想藏的话也没藏住。

他的表情已经无须多说什么,郁雪非冷冷道:“这有什么好瞒的,难道我还会怪在你头上不成?”

孟君山苦着脸道:“师父也莫要生他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