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未更阑(三)(第2/3页)
男人反驳道:“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但这里头几分真,几分假,谁又清楚?我这里你是知道的,顶多就是半夜醒了几次,头不痛气不喘的,身上没半点毛病。东头那伍账房还找了大夫看,药都没给开。”
“是,你看着是还行。”妇人道,“但城里这许多人都睡不安稳了,这能是没什么?”
“开春杨絮多的时候,还满城都是咳嗽,眼泡子肿的人呢。”男人也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这夏天死热死热的,睡不消停怎么啦?再说了,我看都是兰台会的错!”
窗外的谢真:“……”
长明道:“就这有事没事挨骂的份,兰台会确实足称得是大商号了。”
“我看啊,这事根本没那么严重。”男人振振有词道,“本来就是几个人苦夏的事情,传来传去,被兰台会那帮奸商煽风点火,到处乱传,就为了推销他们那果子汁儿!”
妇人道:“你小点声!……我也不和你辩,我且问你,咱们邻居这片子,有几个做过魇梦的?”
“啊?”男人道,“也就是那伍账房吧?”
“还有巷尾那个给人卜吉凶的崔婆子。”妇人道,“她跟她收的女徒弟都是好几晚没睡好。”
男人:“那又怎么地?”
“你以前说你小时候有个仙师路过你家门口,看你根骨不错,说以后若有缘分就回来收你入门,结果再也没来,这不是胡吹的吧?”妇人问。
“我干嘛要跟你胡吹!”男人听声音是有点急了,“我跟你说,要是当年他……”
“停,停,我不是跟你纠结这个。”
妇人平心静气道,“你想想,那伍账房年轻时候在衡文当过侍从,后来犯错才给赶出来。那崔婆子还有她徒弟,也都是有点玄乎的门道。街坊里,老的小的身体弱的,没见过哪个这次有夜惊,偏偏就是你们几个,你真不觉得里面有古怪?”
男人被她问哑巴了。屋里屋外一时安静至极,只有潺潺流过的雨声。
谢真和长明对视一眼,均觉得这位夫人实在很有见地。只听她又轻声说道:“小时候我在镖局里,听过许多邪门事情,有些东西你根本也弄不清楚,可一旦挨上了,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倒了霉。我就想呢,左右这回有人邀你去逢水城,咱们就借着机会离开这儿,托说家里房子首尾一时处理不完,先看看情形。过了这阵,要是轩州真没什么大事,想再回来也不是不行。”
男人显然也被她说得意乱如麻,喃喃道:“有这么严重?……衡文的仙师们不是还在城里么,真出什么事他们不得管管?逢水城可没有衡文的书阁啊。”
“仙师管得是大事儿。城里现在没波澜,对他们来说就不算什么。”
妇人道,“万一你……你出了什么好歹,再求爷爷告奶奶就来不及了。凡人一条小命,在仙师眼里是小事,可在咱们家里是天大的事啊,我还不是担心你这二傻子……”
说着说着,她也委屈起来,男人手足无措,连连劝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说起了去往逢水城镖局的事宜。
眼看这俩人一时半会都不会睡了,谢真抱起小狗,把它放回棚子里,和长明退出了这院子。
“你怎么看?”
走在夜里落雨的巷子里,谢真思索着刚才听来的话,“要真是灵机较为敏锐的凡人才有夜惊的症状,难道是因为他们不经意间察知到了什么?”
长明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夜惊,还待多查查。不过,轩州城里不是没有修士,这么想下去,他们应当比凡人更容易察觉不妥。”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不该仅止于街头风闻了。”谢真也领悟了他言外之意,“看来有必要听听灵徽怎么说,不知衡文对此有什么反应。”
是查了却没当一回事,又或者是知道缘由而按下不表,这里面的差别可大着。
想起长明摆的那副勘察气机的阵盘,当中昭示着本地隐于表象之下的混乱,他不禁感觉这事态确实不妙。
两人在这片街坊里顺着东边找了找,没费太大劲就找到了那个“伍账房”——是不是账房不好说,至少的确是犯了魇梦的症状。
这人独住一间屋子,谢真看着那关得挺严实的窗户,默默告了声罪,还是走门进去。
一到屋里,他多少也明白此间主人为何要把门窗紧闭了。就见床边放着洒了香灰的水钵,帐顶还贴着红纸符,可见这位账房和方才那个浑不在意的是两个极端,为了治这夜惊的毛病,什么手段都要拿来试试。
可惜用处不大,此时就见他两眉皱紧,眼皮下的眼珠动来动去,像是睡得极不安稳,又没法醒来。
谢真仔细看了看那几张红纸符,确信上面的字迹完全是瞎画,大概只是江湖郎中拿来糊弄个心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