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行道迟(三)(第3/3页)
谢真只感到一丝细细的神念被长明挑了起来,触感微不可觉,像是掌心被手指轻轻一碰,因为神念的敏锐,又好似极为轻盈。
就这么被卷着,探入到琉璃器中时,这一丝神念顿时为他呈现出有别于眼前昏暗的另一种视野。
他仍然和长明一起站在塔楼的石阶上,心神却已沉入到琉璃器中。只是,就如陵空和长明所言,那里面的神魂实在太过暗淡,太过微弱了,以至于他能察知的片段都断断续续,时有缺损。
残像不住闪动,最终映照出了一幕澄净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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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之人,会如何看我?”
一个沙哑缓慢,但不失优美的声音说道,“我——孤,该被称作英主,还是暴君?”
蝉鸣潺潺如织,书院的一角,两个布衣书生正躲在树荫下对弈。
园子里草木繁茂,说好听点是颇有野趣,说不好听就是修缮不力,蔓草几乎要淹没了当作座椅的石墩。石桌也歪歪斜斜,他们拿一颗棋子垫在棋秤下,让它能平整些。
桌边两人,一个形貌雅秀,望之气度不凡,年纪轻轻,两鬓间却已带了几缕白发。另一个看似平凡,但也有一番沉稳气度。
他们悠然地下着棋,谁也没出声,更不像是听到了那道画外音的样子。风拂叶动,其声悄悄,这夏日午后俨然一片清静。
然而那个沙哑的声音仍然伴随在这画面中,继续说了下去:“美名也好,骂名也罢,临琅史书上应有孤一席之地,盖因与他相识后,这数十年的日子就与中庸无缘了。
“那日在藏书阁没找到的书册,是《河渠图志》?《授时》?还是《百谷通诀》?……原以为难忘,却早已记不清楚,可是在书院中躲开饮宴,藏在园子里下棋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那时孤还不知他是何人,来自何方,所为何事。直到如今,我也仍有困惑不解之处……”
图景乍变,一阵枝叶的簌簌摇动后,树影散去,方才下棋的两人此刻身处高阁之上。凭栏而立处,天风猎猎,吹得他们襟袖飘扬。
一人道:“关兄,你于我有此救命之恩,若是再不能以诚相待,我便枉称你的友人了。虽然昨日遇险后,你或许已经猜到一二……我名陈沧,乃是奉命巡察至此。”
“太子殿下。”
对方果然并没有故作惊愕之色,而是道:“殿下大概会叫我不必多礼,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沧不由得一笑,眉间微带的愁色也被冲淡些许。他道:“关兄出手不凡,不知又是师承何处?”
对方笑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而已。”
仿佛有意等着那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故事须得有个起始,从这里开始未尝不可,你要听的,想必也是这个。至于孤——至于我……”
声音顿了顿,才道:“在你面前如此自称,实在让人意气难生。于你而言,这些也没什么分别吧?
“纵使如此,记载下来的也只有我目之所视,耳之所闻。若你还记得我,读至此处,望你能明白,我固然会有所讳言,但并不曾忘记那日的承诺。”
书阁之上,两人相视一笑。陈沧的目光越过雕栏,望向了临琅的千里沃土,而散修只是微笑不语。
楼外,熙水奔流。
作者有话说:
几本藏书的名字都参考了现实里的古代科学书籍:《河渠志》《百谷谱》《农桑通诀》《授时历》
关于陈沧和陈掌门姓氏相同的问题,涉及到大纲里一条被改掉的线。在设定里,他们确实有所联系,但这一点已经不会出现在正文里了,不影响剧情,也不是什么伏笔。就当没这回事也可以的!
至于为什么不把陈沧的姓氏改掉以免麻烦,主要是他在设定里已经躺了很久,改名感觉像是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