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灯烛光(一)(第2/3页)
这次得知安游兆的背后也有那个戴金砂面具的神秘人的指使,让他反倒更不确定那个“星仪”到底想做什么了。现在看来,与其说当年之事是针对裴心,不如说星仪本来就是要驱使牧若虚,乃至通过摆布另外两个妖部的血脉,达成他的目的。
甚至连孟君山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债,最开始也是因此而起。
十七年前,依他的了解,孟君山就是那种若有两个月的闲暇,会立刻提着包袱走到天边外的人,路上绝不会因为谁而多停留一天。而十七年后,他亲眼所见的,则是他为情所困的样子。
哪怕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可其间确有真心。这件事他着实陌生,眼看旧友为此辗转反侧,他难免有种措手不及的苦闷。
情之一字究竟是什么?若是与人耳鬓厮磨,交颈缠绵,他没体会过,也想不出这有什么趣味。若是相约白头,他又觉道途漫长,风云际变中应殒身不恤,怎能轻许诺言。
是朝夕欢乐?是四海相随?又或是美人如花,令人一见倾心?如此种种,他不是从没听说,但从不觉得自己也会成为这些故事中的主人。
正在出神,不防旁边有人道:“怎么削上剑了?”
谢真吓了一跳,发现长明不知何时回来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和长明太过熟悉就是这点不好,哪怕人都已经离得这么近,他也不会格外警醒起来。
“给无忧的。”他吹了一下刀刃,“他被施夕未关在院子出不来,正无聊呢。”
长明:“哦。”
他一弹手指,散碎的细屑顿时燃烧殆尽。飞扬的火光卷起来,在谢真的手指上拂过,带来一阵柔软的暖意。
过了一会,他说:“我也挺无聊的。”
谢真疑惑道:“你不是忙得不行吗?”
“忙。”长明道,“但是无聊。”
谢真:“……”
他发现长明盯着他手里的木剑看,忽然灵光一闪。曾经他为了哄长明高兴,经常路上有什么材料就抓什么,然后拿来雕刻些小东西给他,他该不会看到这个,想起了当年的事吧?
他挺想嘲笑一下他怎么长大了还这样,但现在说这话好像容易被呛回来,于是默不作声拿过另一块木头,手起如飞,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胖鸟出来。
长明:“……”
他拿过来看了看,评价道:“好圆。”
谢真完成之后,总觉得这个有些眼熟,不由得道:“我是不是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东西?”
“有吗?”长明挑眉道。
谢真被这么一反问,好像也记不太清楚。他就看着长明把木头小鸟掂了掂,握在手上,一转身往书房去了。
*
随着雩祀之期临近,谢真也逐渐恢复如常。依照长明的意思,沉鱼塔暂时封闭,行舟则被调去与西琼一同工作。每天行舟照例会来看看谢真的情况,药还在继续开,不过倒是不再阻止他用剑。
谢真心知他差不多也该离开王庭了。行舟对不相容症的研究并无进展,藏书中也没有太多发现,继续留在这里无济于事。
想解明那些未尽的答案,他必须去中原,前往那仙门林立的纷争之地。
兴许是重活过来后,卸去了那些时刻背在身上的职责,他总觉得近来自己有些耽于安逸,恐使剑锋锈钝。话本上讲的温柔乡英雄冢,他虽不了解,但在王庭的日子这般平和,哪怕仍有许多悬而未决的忧虑,也让人眷恋。
先王在位时,王庭想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只看长明三天两头离家出走的事迹就可以猜测一二。如今他在这小小的持静院中体会到的安宁,归根结底,只与一人相关。
于他看来,长明仿佛是一夜之间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十七年缥缈相隔,他得以重新看待这个本应万分熟悉的人,有时他觉得一切正如过去,有时又似乎全然不同。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只觉得若没有世事纷扰,就在这白树环绕下度过余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这念头正说明他心境蒙尘。无论多少不舍,他都不应止步不前。
“……所以你打算雩祀之后就走?”
药房中高窗细狭,空气也比外面干爽许多,纵使这里不像沉鱼塔那样容他窜上窜下,行舟还是找了个高处,坐在那长长的木梯台顶端。
今日他用一枚宝石针钉着衣领,翠色的亮面被切出锋利形状,谢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打扮的,也不知道是妖部哪里的习俗。
他说:“阿花啊,我是真的很不想听这些秘密,要是殿下问起来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啊?”
谢真:“有什么不能说的?”
行舟:“呃……行吧,但是殿下知道了多半不会赞成,你这动不动打完架就原地躺下,出点啥事怎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