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射月弓(三)(第2/3页)

长明:“你知不知道‘雀蛇’这一族?”

“你同我讲过。”谢真说,“记得你说,是昭云部的一支家系,平时生活在禁地,长得像有翅膀的蛇。”

长明道:“说是家系,其实几乎已经没有活的雀蛇了,这一系曾经煊赫过,但有个特色,就是容易发疯。”

谢真心想这也能叫特色啊。长明继续道:“当初昭云部主将由雀蛇牧氏担任,一个疯得太厉害就再换一个上去,后来死得实在太多,传承难以为继,再加上部众不满,才被现在的主将安氏一脉替代。牧氏因而也遭忌惮,一直被关在禁地里。”

谢真:“昭云部也是多灾多难。”

“霜天之乱后,哪里都一样难。”长明道,“那时候,只要有实力护得一方周全,疯点也没什么关系。”

“这倒是。”谢真说,“所以芜江的雀蛇妖军,就是昭云部的雀蛇搞出来的?”

长明:“没错。当时那个雀蛇不知为何脱困,先是杀了昭云部一个回马枪,然后沿芜江一路向东,在越地掀起大乱,最后在晋平城被正清门斩杀。”

而裴心……裴心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何如昙花一现,随即遁去,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带着这番疑惑,他们抵达了晋平城。

进城时正是黄昏,松鼠妖先去收拾落脚屋宅,谢真与长明则去了射月亭。

城中仅存的射月亭十分好找,路上随便找个人问就知道。之前正清门抓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是抓犯人,也有人说是有瘟疫,那座射月亭本就位于偏僻之地,这下居民全都绕着那里走了。

等他们找到地方,月亮已升了起来。射月亭不大,明显看得出当初曾经是被用心搭建过,构造十分精致,但架不住风吹雨打,看起来已有几分凄凉。

亭中立着一塑像,有个汉子蹲在塑像前,往酒杯中倒酒。谢真便不过去,站在一旁,反正以他的目力,在幽暗中也能看得清楚。

这塑像戴着纱帽,身上的衣服广袖飘飘,但裴心因为使弓,总是一身劲装,看起来就实在不像。

唯一与裴心相似的地方,就是他身后背着一把弓。裴心的射月弓较一般长弓更长,样式也很特殊,且并无箭筒,这塑像倒是忠实地还原了这一点。不过,最不伦不类的是,塑像手里竟然还拿了一把剑。

作为裴心的大师兄,谢真自己就是个用剑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裴心对剑压根就使不顺手。况且,他背着射月弓,怎么还会挂把剑来多此一举?

汉子倒完酒,直起身来,看到一旁的谢真与长明,自嘲道:“原来现在还有人敢来,我还以为他们都被吓破了胆呢。”

谢真:“你不是也来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

汉子解下腰间皮袋,仰起头连喝几口,才放下道:“他们大多连射月仙长的人都没看清,就是稀里糊涂被救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仙长把我老父救了下来,又回头救了我,不然我们爷俩早就死了。”

“你亲眼见过?”谢真追问,“他看起来如何?”

汉子却以为他在问比这塑像如何:“这塑像一点都不像,仙长年纪十分轻,也很俊俏,一剑就把扑向我的妖物挑飞了。”

“他背着射月弓,为何还会用剑?”谢真忍不住道。

“原来射月是那把银弓的名字?”汉子怀疑地看着他,半晌道:“你们该不会也是什么仙门的吧?你们认识射月仙长?”

看起来,他对除了裴心之外的仙门修士,也无太多尊敬之意。谢真并不在意,只说:“我听过这一位,他从前不是用剑的。”

“那你大概是太久没见他了。”汉子道,“他断了一臂,如何拉弓射箭?”

谢真耳边嗡的一声,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模模糊糊听到那汉子继续道:“都说了造塑像的压根就没见过他本人,我离近了看,仙长用左手持剑,至于银弓,就只是背着而已……”

在如噩梦般将他攫住的眩晕中,他感到长明抓住了他的手。

瑶山的四个师弟,个个都是谢真看着长大,但他常觉得裴心是不同的。他来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小,小得简直像一只落了水的猫。

他还记得遇到裴心的那个秋天,越地的枫林似有预兆般,漫天赤色如血。原本只是适逢其会的援手,那个孩子被他从火海中抱出,在搜寻其他家人的时候一直趴在他怀里。他哭起来声音也很轻,一只手抓着衣襟,微微仰着头,像是不想弄脏他的白衣服。

那时候,掌门清醒的时候已经很少,谢真把大部分功夫都用来照顾这个小师弟,许久没有下山,导致长明还和他单方面生了闷气,并寄来数封长信以示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