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他的心病(第2/3页)

好友因救他丧命,他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心中尽是幸存苟活的负罪感。

大火刺激了他伤痛的记忆,所引发的急症,就是他的心病。

她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仰起头来,眨了眨莫名泛酸的双眸。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四年,在那些不见日光的黑夜中,他的心每时每刻都在被这种愧疚煎熬着,也许每晚,都曾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原以为他是因失明而沉郁寡欢,现在才知道,他心中,还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枷锁。

回到房中,她在床榻边坐下。

榻上的男人黑色缎带覆着双眸,一张清隽的脸苍白如雪,单薄的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胸膛还微弱地起伏着,昭示着他还有活着的气息。

她缓缓伸出手,将贺晋远眼睛上的缎带摘下。

他双眸紧闭,眼睛的轮廓长而有形,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她一寸寸抚过他的眉弓,葳蕤如扇的眼睫轻轻扫过她的掌心,让她不由想象了几瞬,他眼睛还没失明前该是什么样子。

姜忆安深吸口气,反手握住他的长指,像往常般灿然一笑,唤道:“夫君,你还在睡啊,该醒了,醒醒啊?”

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反应,似乎沉在了梦魇中。

姜忆安没再作声,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屋外忽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江夫人听说了藏书阁着火,儿媳一人踹门进了藏书阁二楼,将火扑灭了大半,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便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没等她进到里间,姜忆安便快步走了出去。

看到儿媳出来,江夫人拉住她的手,急切得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袖上烧了个指头大小的黑窟窿,不由眼睛一酸,声音有些发颤地问:“忆安,你没事吧?”

姜忆安弯唇笑了笑,道:“娘,我没事,好着呢。”

江夫人看她确实安然无恙,终于放心地点点头,说:“晋远呢,他也没事吧?”

姜忆安抿唇思忖片刻,道:“娘,他受了惊吓,现在还没醒。”

暂时没有直接告诉婆母贺晋远有心病,是担心她身体不好,受到刺激会晕过去。

江夫人闻言已大吃一惊。

快步走到里间,看到儿子在榻上躺着,她鼻子一酸,泪水滚瓜般落了下来,着急地说:“怎么就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大夫呢,快再去传大夫来......”

姜忆安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道:“娘,大夫已经看过了,开了安神收惊的药,等会儿夫君吃下,就能醒过来了。”

江夫人怎么能冷静下来,捂住嘴痛哭失声,姜忆安低声劝了又劝,她方才止住了泪,移步到外间等着儿子醒来。

冯大夫开得是五磨饮的方子,两刻钟后,药饮熬好,姜忆安端到了床榻前。

贺晋远的双眸依然紧闭。

她轻轻推了推他,又唤了他几声,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只好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他的嘴边。

可他紧闭着唇,汤药一送到唇畔,便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根本喂不到嘴里。

“少夫人,一定要把药喂进去,少爷才能醒来。”冯大夫在外面叮嘱完,又催促道,“少爷已昏迷了半个时辰,要尽快把药喂下,不能耽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姜忆安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贺晋远,皱眉把心一横,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汤药,俯身贴住了他的唇。

烈火地狱中,身体轻飘飘地坠落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柔软而微凉的风突然吹了过来。

贺晋远微微一怔,身体似悬在了半空,清醒的思绪也悄然回笼。

片刻之后,有什么东西灵活而强势地撬开了他的唇舌,苦口的汤药流进了他的口腔。

他下意识吞咽了下,嘴里的柔软忽然一顿,微凉的风不见了。

嘴里的汤药毫无章法地涌进了喉咙,他眼皮猛地一跳,撑着身子坐起,捂着肺腑低低咳嗽起来。

姜忆安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便帮他拍了拍背,道:“夫君醒了?”

贺晋远循声看向她,开口时,嗓音有几分干哑,“娘子。”

江夫人在外间听到他醒来的声音,快步走到了里间,忍不住哭道:“儿啊,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

贺晋远回过神来,道:“我没事,抱歉,让母亲和娘子担心了。”

江夫人擦着泪,哽咽道:“你没事就好,娘和媳妇可吓坏了,你快把药都喝了,再让大夫来瞧瞧。”

贺晋远端起药碗,长指悄然摩挲几下碗沿,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指腹的余温。

他耳尖莫名发烫,唇角悄然抿直了几分。

定了定神喝完药,又请了冯大夫来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