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言出法随, 出口成咒者,世间唯有天行者。

……如霰竟然是天行者?

林斐然目光闪动,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惊后, 便是无尽的疑惑。

虽然天行者拥有此等令人忌惮的能力,但他们的身体其实十分孱弱, 灵脉甚至无法承受入道的灵气冲击,几乎与凡人无异, 更遑论修行。

可他如今已至神游。

忽然间, 林斐然想到了秋瞳说的如霰的结局,以及他的病症——他口中那与绝症无异的病症。

秋瞳当初在人界游历时,曾听闻妖尊破境失误, 暴毙而亡的传闻。

在此之前, 林斐然只以为那是因为他的病症未愈、破境时脉中灵力暴乱,这才病发身亡, 如今看来,这或许并非是绝症, 而是因为他本就是天行者。

天行者身子孱弱, 连初初入道时的灵气都难以承受, 更何况是他从神游境破入无我境时涌入的磅礴灵气。

他全然是在逆天而行,因破境而丧命便也……

暗色中有萤光明灭,一切都尚且还在静止中,铺天盖地的灵器散去,露出半片晨间的日色。

他就这么立在林斐然身前,淡凉的冷梅香顺着扬起的长发传来,周身金饰流着圆融的光,就像平日里沐浴在日色下的他一般,竟然显出几分恬静与安宁。

难怪, 镌刻在她灵脉中,连张春和都未能探出的咒言,却能被他轻易解读。

难怪,他说只要不破境,就暂时不必忧心他的病症。

难怪,他需要时时刻刻忍受灵脉的隐痛,在取到云魂雨魄草之前,只能在白日里靠着日光的暖意入睡,夜间却要因这份痛楚难以入眠。

难怪,他幼时只能待在房中,无法外出玩闹。

难怪,他当初能一人力战三位妖族归真境修士,甚至能在先前那个天行者手中鏖战许久。

难怪,他说的语言她从未听过。

那既不是妖族古语,也不是孔雀一族的密言,而是咒言,是存在于天地之间,唯有天行者能窥见的咒言。

一切的疑惑与矛盾,都在见到这消弥的一幕时豁然开朗。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突破身体限制,修行至今的?

还有,他又是用何种办法帮她除去咒文?

心中百转千回,但其实只过了几息。

停下的风开始涌动,继续向前拂去,只留下一点染就的冷香,顿住的一滴雨坠下,没有落地,而是浸到了他的衣袍中,残叶随风而去,卷向明暗交错的天际。

如霰放下了手,林斐然不由自主地垂目看去,在那露出的手背处,正有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异纹若隐若现。

这意味着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暴乱。

他的双手轻攥,生生将这异纹压了下去,随后才转过身来,趁着一切将将开始流动之际,抬手碰上林斐然的双唇,指尖轻轻一点,熟悉的甜味便顺着唇缝流入她的舌尖。

他这才将视线从她抿起的唇上收回,抬眸同她对视,那双翠色眼瞳被萤光点亮,几缕雪发拂过,不掩辉光,澄澄映着她微讶的模样。

他弯唇轻笑,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心,这才收回手,抹去指尖的血色,回身与毕笙对视。

方才那无形压下的禁制解除,众人皆是身形一松,除了林斐然。

那点甜腻的血味在口中散开,将她定在原地,却又如同一道暖流奔向四肢百骸,修复着她先前在秘境中受的伤势。

“好一道咒言,好一个天行者。”

毕笙声音冷然,语气平常,但这一句话却送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场内不免沸腾哗然起来。

所谓的咒言之力,与生俱来,不因血缘传递,也无法修行得到,这才是天行者的特殊之处,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在数百年前却仍有现身,但后来他们渐渐开始销声匿迹。

时至今日,天行者几乎已经成为传说一般的存在。

那样令人惊惧的力量早已成了传闻,在场的许多人原本是不信的,但经由方才亲眼所见,众人看向如霰的目光便都有了变化。

有惊讶、有探究、有羡慕、有畏惧,亦有贪婪。

一个拥有如此力量,实则却又孱弱的存在,不论在什么时候,都难免让人想要将其掌控在手。

如霰其人,在场之人知者众多,碍于他过往积威甚重,这样的眼光固然隐晦不少,但也仍旧在暗处窥伺。

世间关于天行者的传闻实在太多,真假难辨,许多人对这样的能力既忌惮,又艳羡,故而催生了不少离谱的谣言,天行者们选择避世,也与此有关。

就连如霰,都从未向任何一人吐露过身份。

他本打算同林斐然坦白此事,却一直未能寻到合适的时机,这才拖延至今,直到在眼下这个危机关头暴露。

夜幕之下,不少修士正御器向此赶来,毕笙侧目看了一眼,再度看向如霰,眼里虽有忌惮,却不似其余人那样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