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传过信后, 对面迟迟没有回音。

秋瞳索性趁此时机盘坐床榻,在太阿剑的指点下行灵运气,将那点欲生未生的魇气压下, 神台终于清明一片,身上的刺冷也逐渐褪去。

入魇对于修士而言, 便意味着道毁心灭,且再无重来之法。

从此或是浑浑噩噩, 不知世事, 或是心神封闭,天人五衰,直至殁亡。

但在彻底入魇之前, 一切尚有挽救之机。

前世, 卫常在本不至于走入天人五衰的绝境,但林斐然剑骨被剔之事知晓得太过突然, 二人惊愕之下,甚至没有缓神的余地。

那时他不知想起什么, 怔然之余, 眸光晃动, 随即不可置信。

他只说要回道和宫,要问个明白,秋瞳便陪他一道回程,途中约莫花了五日。

起初无甚异样,他只是彻夜难眠,坐在她身旁,并不言语,间或打坐修行,第三日时便有些不对, 但秋瞳只以为他心神动荡。

直至第五日,二人刚刚踏入道和宫,卫常在便彻底入魇。

自此永坐高崖,再无回音。

此时窗外灰沉一片,甲云交叠,寒凉的雨簌簌而下,零落散乱。

不知何时,冬日已至。

秋瞳睁开双目,拭去额角薄汗,再度忆起过往之事,心中仍旧涌起一阵不平的悲怆。

但时至今日,她却连这份伤怀都不知是真是假。

“秋瞳,如今感觉如何?”

太阿剑灵同样收手,无瞳之目望向她,声音相比以往也软了许多。

秋瞳忆起卫常在入魇之事,有些打不起精神,只略略展颜:“神思已经清明许多,灵力游走也无碍,多谢你方才提点我……”

太阿剑灵看着她,不免摇头:“就算有迷惘之事,也不可思之过切,你到底在想什么?”

剑灵思及秋瞳与卫常在的事,忍不住猜测:“你难道是在想昆吾剑主?”

秋瞳双唇略略开合,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摇摇头。

她看向太阿剑灵,忽然想起什么,立即从床榻起身。

“太阿剑灵,方才我不慎入魇之时,得你一道清光破障……我以前怎么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太阿剑灵见她无虞,心中也松了口气,没好气道:“ 太阿剑甚少现世,个中神奇无数,世人都少有所闻,你这么小,自然也不知道。

原主人钟灵毓秀,心思澄明,又每日以晨起暮落之时的月辉淬炼,太阿剑中便留有清神的灵光,不过未入魇前尚可一唤,你若是真入魇,那就回天乏术了。”

“原来如此。”

秋瞳不免默然叹了一声,当初若及早知晓卫常在的异状,用太阿剑勘破,他或许也不会……

恰在此时,她灵光一闪,开口问道:“若是入魇之人得这样一道清光,又会如何?”

太阿剑灵沉思道:“先主人以前救过一个入魇之人,虽不能完全救治,但也能让他留出片刻清醒。”

秋瞳神色一喜,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能好好问问三叔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不再等待,起身提着太阿剑而去,不过几息便到了小玉门前。

道道交叠的阵纹之后,阆丘仍旧跪伏在地,脊背后的两条灵脉如同迆尾一般脱垂在后方。

他此时并非像先前那般埋头进食,疯疯癫癫,而是不停地转着头,目光四处游离,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听到脚步声,他立即回头看去,见到秋瞳身影的刹那,似乎将她认成了谁,瞳孔猛的一缩,立即挪到后方。

秋瞳也没再像先前那般试图与他交谈,而是径直拔出剑,劈出一道清蓝的灵光,直直穿过他的眉心。

刹那间,阆丘的面容忽然抽动,口中也溢出几声痛呼,但他眼中的神光却渐渐聚集起来,不过片刻,又涣散开去。

秋瞳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阿剑灵道:“他入魇太久,片刻的清醒也难以留存,不过比先前要好上许多,你可以试着问问。”

眼下别无他法,秋瞳缓缓凑近,开口问道:“三叔,你还记得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阆丘盯了她半晌,忽然伏地扭动起来,口中喃喃不清,身后那两条被剥出的灵脉也被拧在一处。

秋瞳吓了一跳,不免后退半步,她想,或许是这个问题太过笼统,要他回答着实有些为难。

“三叔,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去偷先祖至宝吗?当初……你与我父王为何争执?”

不知是听到了哪个词,又或是这个问题足够明确,阆丘扭动的身形停下,赤红的双目猛然抬起,瞳孔缩如针尖大小,紧紧盯着她。

“逼我,都是逼我的,长老,我没想偷、他为什么知道……我本来悄悄的,一定是有人走漏风声,让我查出那个叛徒是谁……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