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无光的坑洞中, 一节如玉剔透,却又如金耀目的虬结根系从泥土下探出,散着淡淡灵光, 叫人神台宁静,却又蕴起淡淡的伤怀。

林斐然下意识抬手抚过, 入掌微烫,却十分熨帖。

“这是什么?”寒山君讶异出声。

慕容秋荻一同跃入洞中, 细细看过, 却也没有头绪,她神情微凝,只道:“此事我会告知圣人, 如何处理, 皆由他们定夺。”

李长风随意坐在一旁,并不关心, 只饮酒望月,神色淡淡。

谢看花思索道:“按理而言, 此间秘境皆由圣人所创, 境中一切他们应当知晓, 可为何至今只见他们在城内游荡,不见动作?”

慕容秋荻微微叹气,带着林斐然从洞中跃出,缓声道:“众所周知,修道一途可以长生,却不能够永生。

所谓圣灵,皆是本该逝去的圣者强行留下一抹神识在天地之间,这是不合道法的,但他们之所以能留下, 是因为朝圣谷地势特殊,但此处是春城……”

说到此处,慕容秋荻忽而顿声,她立即走到洞旁细细察看,眉头逐渐拧紧,随后双手结印,将松出的泥土全部推回,坑洞恢复原样,她犹不放心,又在坑洞之上加上一层封印。

“李长风,你在此守住,不许叫任何人靠近,若是那三人去而复返,你只需在那少年开口之前将他封住,以你的剑风,这不难。”

李长风将手中长剑一转,兀自躺平其上,赞同道:“慕容大人慧眼,躺着不动一事,非我李长风莫属。”

李长风刚一倒下,便和打量他的林斐然对上了眼,那眼神十分奇特,带着些仰慕与敬重,却又夹杂几分疑惑。

好像认得他,却又不认得。

他没有开口,抱以同样的目光回望,看着看着,他眸光忽变,开口道:“原来是你。”

林斐然心下一惊,却并未显露,只是频繁眨了两下眼,又悄然生出两分喜悦:“前辈认得我?”

李长风哼笑一声,转回头,懒声道:“认得,不会忘,活了许多年,也就见过你这么一个灵骨上佳的孩子。”

说到后来,他声音渐缓,眼神迷蒙,似是回忆怀念,又好像恍如隔世。

剑骨养成之所以困难,全因其需要剑心滋养,剑心即为赤子心,赤子难守,剑心易散。

天下许多人,经世事磨砺,处处挫折,都会失其本心,就如同现在的他一般,再出剑,已不是李长风。

他叹息一般说道:“你的骨头,被你养得很好,比从前还好。”

林斐然到底是个少年人,忽然被敬仰之人夸赞,再想掩饰,也压不下微微弯起的唇角,她道:“前辈谬赞。”

李长风并没有叙旧之意,乍见故人,也并不欢喜,只是感怀地看过她,随后转回头,一口又一口地饮着酒,不再开口。

林斐然心下微跃,还想说些什么,但见过他略显怅惋的眉眼,便也只摩挲几下指尖,将话语压回。

慕容秋荻将几人安排好后,便转眼看向林斐然:“你是同我一起回城内,还是与你的朋友一起?”

“朋友?”

慕容秋荻见她不觉,便抬起下颌点向她身后,林斐然回身看去,但见一人安静坐在远处的宅院阶梯上,屋檐阴影覆下,将身形遮了大半。

若不是潋滟剑斜斜放在身侧,若不是那墨色下露出的半片淡蓝,她还真看不出那浓黑的人影是谁。

林斐然静声片刻:“他何时来的?”

慕容秋荻看过一眼,只道:“就在你跃下坑洞之时,他急急从城中赶来,却又并未上前,见到你后就站在那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飘鬼。”

林斐然:“……”

慕容秋荻轻咳一声:“方才有两人给你传信,他是哪一个?”

林斐然转头看去,目露疑色,她没想到慕容秋荻也会问出这般问题:“他是,后来传信鸟那个。”

慕容秋荻恍然,以为二人关系不错,便也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道:“事态紧急,我们先行一步,你好好取花,若是能入谷夺剑,于你而言也是一个大机缘。”

林斐然点头:“好,多谢前辈。”

慕容秋荻拔出腰后横刀,御器而上,如一道流光般划入内城,寒山君看过林斐然一眼,也紧随其后离开,谢看花倒没有御器,而是慢悠悠地走回内城。

众人离开,只余一个兀自望月,不理世事的李长风。

林斐然回身向他告辞,看过卫常在一眼,抿了抿唇,抬步向前。

……

慕容秋荻御刀而起,如一道流星般落入中央的佛塔,塔上关有不少怨气泼天的修士,他们原本在骂着什么,但从窗口处探见慕容秋荻,便如老鼠见猫,立即噤声不语。

慕容秋荻却并未上塔,她抬手一挥,佛塔上翕合的石窗立即蒙上一层灰白,叫人难以外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