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3/3页)

两人相触,身前之人立即退后半步,秋瞳微怔,抬眼看去,却见卫常在正低眉看着自己,褐色梅枝簪挽半边,余下墨发丝丝缕缕披下,混上衣袍间的血痕,竟像个艳鬼。

她心内一突,手渐渐收回,问道:“你的伤如何?取到药了吗?”

卫常在颔首,抬起掌中的瓷瓶给她看过:“她说,此药上佳,敷过一次便有好转。”

闻言,拿起的芥子袋又被轻轻放下,秋瞳笑道:“那就好,你先用药,我们随后再去寻花。”

卫常在点头,随即便向房内走去,并未与她多言半句。

好似从云巅坠落,方才在梦中被安抚好的情绪,又渐渐涌了上来,但秋瞳并未放弃,她想,卫常在只是有些笨拙,她应当再缓一缓,他们还不熟识。

咚——

第二声钟鸣响起,卫常在从窗内眺望而去,不知何时起,城内已有几处街市亮起灯火,渐渐有了人声,寂静的夜忽然热闹起来。

卫常在回身脱去衣袍,对镜望向周身伤痕,其实除了那四十六处伤痕外,还有不少已经愈合的细小剑伤,这些都是与林斐然对剑时,留下的道道证明。

每被划开一处,她都会惊讶而愧疚地走近,口中说着抱歉,随后取出伤药,为他疗伤。

留下的每一处剑痕,都被她轻轻吹过。

说他阴暗也好,不纯也罢,他不想抹去,是以这些伤便留了下来,以作纪念。

他过往埋下不少秘宝,有的留在了身上,而更多的,留在了那间常住的侧房内,日日相伴。

不过这些伤痕到底不是出自她手,不足以留念,他便取出伤药,避开剑痕,缓缓涂抹起来——用的自然不是如霰那瓶灵药。

那瓶药早被他弃如敝履般扔到桌上,不知滚落何处。

一切事毕后,他举起明珠,望着镜中的自己,墨色长发披散,却不掩容色清冷,眉目冷淡,于是又莫名想到林斐然与如霰。

他垂眼自妆奁中取出另一枝梅簪,这枝更为绯艳孤直。

他抬手,神色认真地用梅枝半挽墨发,于是额角细碎发丝垂下,落上眼睫,洒出一片碎光。

——并不丑陋。

他抿唇对镜颔首,如此想道。

咚——

第三声钟鸣响彻,春城外响起圣人之言。

“第二夜,启。”

忽而,一道巨大的黑影自窗边越过,卫常在一顿,起身推开轩窗,便见数十位圣灵在春城内游荡,形容巨大,颇为骇人。

他仰头望着,忽而想到什么,回身走到桌边,自芥子袋中取出许多只信鸟,又照着最为特殊的那只绘下信印,不过片刻,数十只能与林斐然通信的纸鸟就此绘成。

他执起一张,思索几息,这才开口说了一句。

载着话语的信鸟振翅而出,直至消失于夜色中,他才提起潋滟,叫上秋瞳,二人一道向灯火处走去。

……

笃笃几声响,有什么在敲响柜门。

时至此时,月桂逸出的日光已散,柜内只余一颗明珠照明,但如霰仍在闭目休憩,那双卸力的腿便靠在林斐然身上,阻了她的去路。

林斐然闻声睁眼,刚抬手将柜门推开一道缝隙,便有一只纸鸟挤入其间。

它向她飞去,甫一触及,便听得卫常在的声音从中传来。

“文道友,第二夜启,圣灵出,你见到了吗?”

林斐然:“……”

一张信印,就说这些吗?

她无言之时,又有一只手探来,他挟过信鸟,双指微动,柜内霎时亮起一抹灼热的火光,将将飞到的信鸟就这般化为乌有。

如霰看她一眼,竟未提及信鸟一事,起身走出衣柜,一抬手,那些零落散下,有些焦黄卷边的桂花便都飞入他的芥子袋中。

林斐然微怔,却见他行至窗边,望向城中灯火,回身向她道:“走罢,且看看是何情况。”

林斐然走到他身侧,正要道一句好,便有一位圣灵弯身而下,巨大的身躯遮蔽月光,室内霎时暗下。

二人刚要向外看去,便蓦然对上一双巨大的眼从窗外看来,直直看向林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