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4页)

尤其是中间那位,身量修长,一袭白金长袍,腕缚莲环,肘垂半尺宽袖,飘然如仙,加之一头似雪的长发,来人是谁,已呼之欲出,他心中立即划过一抹极寒的悚然。

那人抬起手,一支散落的寒箭骤然悬空,坠星般朝他们二人袭来,无处躲避,无法躲避,银箭直穿而过,将他与江尽串在一处。

就在他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此时,一道镜门终于出现,他跌入门中,跌回人界。

如霰望着那处,略凉的视线转落到荀飞飞头上,荀飞飞立即拱手:“马上让人去修补界门,绝不会再有漏洞!”

“不必,界门广阔,本尊亲自去查补。”他转回头,看向碧磬手中的铜镜,颇有无奈,“真正棘手的在这里。”

啪嗒。

黑暗中,林斐然听到一点眨眼声,极轻极慢极细,好似眼睑一点点睁开时拉扯出的胶着之音。

随即频率渐渐加快,重合的声响如同老虫振翅,听得人脊背发麻。

一股凛然清气蹿至心间,心神终于寒凉半分,她扶额睁眼,那黏着之音骤然消失,咕噜的一声,某颗珠子落地,她凝神看去,正是那由逸散剑骨凝成的芳珠。

四下幽暗,唯有这颗珠子散着微光。

她俯身拾起,再抬头,倏而对上满室的眼,心下重重一跳。

原来此处并非幽室,四周双目遍布,宛如繁星,一只又一只,瞳仁大得诡异,又黑白分明,像极了稚童之眼,它们不停眨动,黏稠的眼皮开合间声响不断。

“林斐然,你可认错?”一声童音响起,天真无邪。

林斐然看着这些眼睛,只觉得目眩神迷,却仍在心神震荡之间反问道:“我何错之有!”

“眼睛”们哈哈大笑,如同幼童玩闹,一声接一声,嗡嗡作响,笑得人耳聋心鼓:“入此界者,均是入魇边缘的修士。修道却入魇,是有亏心,罚!”

一道金光雷霆从天而降,直朝林斐然劈下,将她劈得半跪在地,口中血沫横出。

心神震荡间,她眼前忽然闪过什么。

一道身影自暗色中走出,白发鹤袍,臂搭拂尘,目含清风,步履轻盈,如仙人降世一般,他一出现,那四周的眼竟都安静下来,只移着眼珠四处打量。

此人不是张春和又是谁。

他走到林斐然身前,盘腿坐下,声音温和:“抱歉,孩子,这明镜高悬内含有清正之气,虽可助入魇之人保持清醒,却还需要金雷震慑,本就不是对付你的,不必介怀。”

林斐然好似并未听到他的话,良久,她才从那道雷光中醒来,慢慢动了身子。

她并未看向张春和,只神情奇怪,喃喃道:“看来,我脑子里真的少了点东西,该找个人看看了。”

方才一道金雷劈下,震荡间,她竟又想起一点往事,一点从未记起的往事。

比如,她早在孩童时,便知晓自己穿书一事。

喉间发痒,林斐然咳嗽两声,又咳出些血沫,她收敛思绪,转看向张春和:“这道雷,是你放的?”

她突然想,若是能改良些许,再多劈一劈,会不会记起更多?

张春和并不介意她的无礼,只道:“这道雷光于你无害,之所以吐血 ,盖因为你入了魇。寻常人至少要历经十道方可清明,你甚至不需一道,这很好。”

林斐然看他:“你一直在镜中?方才镜外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是。”他坦然认下,腕上菩提子莹润生光,“给出这面宝镜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谁知竟真的用上了。”

“你倒是很坦然。”林斐然并未坐下,而是站着身,垂眸看他,“不知污蔑我偷盗灵宝时,是否也是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非我污蔑,这是太徽同弟子的解释之词,不过我也不推脱。”张春和并未在意,他笑道,“我甚少有机会同门下弟子对坐论道,今日倒正好有此时机。

以你的天资,这剑骨不仅无用,还可能拖累于你,何必存之?”

林斐然笑了,只是这笑声颇冷:“是否无用也该我这个主人说了算,你算什么,竟也来评断?若是灵骨长在你身上,你也愿剖去?”

张春和看她,不躲不闪,眼中竟有一份祥和与静然:“有何不可?若是我有剑骨,能助常在踏上天人合一之道,筋骨下剖三寸又何妨?可我没有。”

林斐然道:“就是没有,所以才觉得无谓。”

张春和站起身,摇摇头,声音悠长:“孩子,你自小在山上长大,不知晓这悠悠众生,有的命比泰山,有的贱若鸿羽。你不知晓,人,生来就是有分别的。”

林斐然冷声道:“你觉得你是哪类?”

“我?”张春和看她,笑道,“我自然也是贱若鸿羽之人。不论是你、是我、还是道和宫中的任何一人,除了零星几位天骄之外,都一样。”